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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家相片Karen

千年契约

已更新:1月27日

(一)


金发浅褐色眼睛的Heather是个很有灵性的画家,我看了一下她的网站上的画,对我这个完全外行的人来说,只能是感知,第一眼就喜欢,喜欢那流畅的线条和别致的风格,感觉她真的理解如何用画表达自己复杂的内心世界。她在电邮中说她很可能坚持不住我的疗程需要的三到四个小时,因为她有慢性疲劳综合症,通常一个小时后就会累得动不了。我告诉她不用担心,我们走到哪里都没有问题。


见到她之后的体会就又多了很多的层次,她从小体弱多病,情绪和身体都高度敏感,几乎对任何东西都过敏,包括自来水中的氯,温差的变动会让她起红疹,数年来她只能吃六种食物,这导致她营养不良,极易疲劳,被诊断为慢性疲劳综合征,还经常有感染。


求医不治,她开始了漫长的心路历程,看过很多的心理医生,各种不同的治疗方法包括催眠在内,上一个催眠师让她在意识上相信她对食物不再过敏,但是一吃下去身体的反应还是没有变。她的父亲已经去世十几年,但是她说我就是一直放不下这件事,脑子里的很多事情都像这样很难放下让它过去。


Heather在讲述她的故事的同时,右手随着话语自然的动作,左手奇怪的曲在胸前向内卷曲着,好像有过高的肌张力,她说,好像左边这一半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一样。她经历多年的不同程度和方式的自我意识挖掘,一些前世的碎片像没有完成的拼图版一样经常在脑海中浮现,她看到海浪,看到日本和服,还有一个光头中年男人总是出现在眼前。她说,肯定有什么事是和海有关的,这也是她第一眼在网上搜到我的飞洋催眠,她就知道我是她要找的人。


Heather的潜意识完全是呼之欲出,她很快进入状态 — 风涛浪急的夜里,她是个年轻健壮的男人,在一艘木制的满载货物的大帆船上,船在剧烈的晃动,他好像在大声怒吼,这是他第一次以船长的职位出海,他在一边迅速地调整船头一边大声疾呼指挥其他船员。他们航行在海的中间,目的地是好望角。


最终没有能战胜风暴,船体支离破碎沉入海底,他漂浮在一块木板上,在已经安静下来的海面上飘了很长的时间,只有一个信念 — 我不能死。夜晚的海水冰冷,他的全身失去知觉,终于放手,她看到那个身体慢慢沉入了海的深渊。


她的情绪非常亢奋,当画面出来的时候,她先是激动的一边说一边控制不住大声的笑,然后笑声还没有落就转成了哭声,后面就笑和哭混在一起,眼泪一直不停的在流。


我引导灵魂从身体上出来,请它进入光里,她说,“我不能走,我要去找那个身体!” 说着那个灵魂就返回海水里向下走。我想去说服她,“你的身体已经走了,你可以放开那个身体,去走你应该走的路了。” 她仍然固执地向下走,“我不能走,我就是不能走,我要去找我的身体!” 这种情况我还真是没有见过,于是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放不下?”她有些犹豫,好像想不起来,我引导她回到上船之前的情景,时光倒流,他在家里,有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有模糊的母亲的影子,但是没有和婴儿在一起。她呼吸急促,泣不成声,“我不能走啊,他需要我!” 我感受到了那份沉重的责任和牵挂。


我请她集中注意力在这个小婴儿身上,看他如何成长,她看到他一天天在长大,看不清是谁在照顾他,可能是祖父母,但知道他是有人关照的,而且在和其他同龄的孩子们一起蹦蹦跳跳健康的长大。

她说:“我能看到他八岁的样子,后面就看不到了。”

“那如果他能好好地活到八岁,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断他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最终长大成人呢?”

“我想应该是的。”

“所以即使你不在,他还是可以长大的,是吗?”

“对的!”

“那你是否可以放开了?”

“是的,我应该可以走了……”


但是在走之前还有一个仪式需要做,她说,“我要去抱一下我的身体,这是告别仪式,告别我自己和那个小婴儿。” 说完不等我回答就继续向下走,下面的光线越来越暗,隔着清泠的海水,远远的她看到那双棕色破旧的靴子,找到自己的身体,她拥抱住自己的身体,眼泪就又流下来。这下终于可以走了,灵魂升出水面,进入半空,徘徊良久,她说,“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我总是放不下事情了。” 这种理解本身就是能量的释放。


我引导她的记忆继续向前走,这一次我要她去面对那个光头的中年男人,她说:“是的,我看到他,他就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小凳子上。” 她说他们是朋友,我问他叫什么,她好像早就知道:“他叫Arbo。” 我知道现在是该试一试我的驱魔法的时候了。


“我想请Arbo出来和我对话,请问你在吗?”

“我在!” 她连声音都变了,很雄性的声调,还带点不知道哪里的口音。

“感谢,请问Arbo,你为什么和Heather在一起?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我可以帮助她,她需要我。”

“请问你和她在一起有多长时间了?”

“很长时间了,有两、三千年了吧。”


我很惊讶,两、三千年!大多数的附身鬼怪都是小孩子在需要外界帮助的时候召唤过来的死后没有进入光里的灵魂,或者自身的保护层(Aura)因为久病缠身、酗酒或者吸毒受到损伤被这些孤魂野鬼侵入。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么长时间的,也许这也是为什么Heather的身体有这么多问题的原因吧。我请Heather回到最初见到Arbo的时候,她说:“很高大的石头建筑,远处是沙漠,可能是埃及,我看到自己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袍,有大胡子,包着头,Arbo和我在一起,他也是白袍子,包头,面孔和我现在看到的一样。我们把一张大纸铺在一个石头平台上,可能是张地图吧,好像一起在研究什么事…”

“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好像没有什么关联,是因为共同对某些事的关注才走到一起的。”

“什么样的事?是作生意吗?”

“好像是一些深奥的关于精神上的探索…”

“是从那时候起你们就一直在一起吗?”

“是的,在很长很长时间内他都是潜伏的,但是现在他复活了,所以我感觉好像有一半身体不由自己控制,能量很低,还有对现代环境不适应、过度敏感的问题。”

“为什么选择现在这个时间呢?”

“好像他有什么工作需要作…”

我再次把话题转向Arbo,“我想和Arbo讲话,可以吗?”

“我在。”他说话很简洁。

“我知道你和Heather是有契约在一起的,但是因为你的存在导致她有很多身体上的问题,让她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你都看到了。所以我想问你为了Heather的健康,你是否可以离开她的身体,进入光里,你可以有自己的身体。”

“我们签了一个新的合约,她需要我,我不走。” 他很坚定。

我于是又转向Heather:“我们的身体是这样设计的,一个身体只能容纳一个灵魂,只有这样你才可以是你自己的主宰。无论是出于好意或者敌对,当有另外一个灵魂或者任何实体(entity)参与进来的时候,身体或者精神就会出问题。你现在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所以我想问一问Heather,你是否希望Arbo一直寄存在你的身体里与你共生?”

她有些犹豫:“我知道他是在帮我的,如果我需要他呢?”

“Arbo可以有自己的身体,当他有自己的身体时,他可以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像朋友、家人或者导师等等来帮你。”

“那他重新投生会不会太晚了呀?那要等多少年呀!” 这是她的正常意识加入进来。

“灵魂的世界里是没有时间的概念的。”

她恍然醒悟。我继续说:“不过这是你的决定,你需要决定是否继续与他共生下去,还是想得到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她说:“我实在是太受折磨了,我决定让他走开!”

我于是又转向Arbo:“你听到Heather的想法了,如果你离开她的身体,你们的合作是可以继续下去的,唯一不同的是你可以有一个自己主宰的身体,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在这个世界里体验生活,并可以来帮助她,这样不是对你们两个都好吗?

他停顿了一下,好像在考虑,然后说:“我尊重她的选择…”

我转向Heather:“现在请想象一条或者多条纽带连接在你们两个之间,然后想象你手里有一把大剪刀,现在动手把那些纽带都剪断,全部都剪断,然后那些纽带就都消失了……”

然后我对Arbo说:“Arbo,你看到远处的明亮的白光吗?”

她点头说:“看到。”

“和Heather说再见,你们的契约解除了,让你自己进到白光里,是回家的时候了…”

那一瞬间,她的脸上全是泪水。她说:“他走了…”


回到Heather,我继续带着她想象把光充满空缺下来的那一部分身体,这最后一步很重要,以太体不能是空缺的。一切完成之后,感觉空间里一片寂静,她的脸上也是一片寂静的表情,身体完全的处于静止状态。


我还想带着她继续走,她的正常意识参与进来说,“下一次吧。”我也感觉这一次好像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就停下来了。她说没想到自己能坚持四个小时,尽管身体有些酸酸的,但精神很好。


她很快就在谷歌里给了我一个五星好评,并发信告诉我,她查了一下网上字典,Arbo在德文里有两个意思—既是陌生人又是亲密的朋友。还告诉我,再听一遍我发给她的录音,还是感觉震惊。身体的复原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可以从她的网站上看到她又开始了新的创作。


(二)


        再一次看到Heather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感觉她的气色比上一次明朗了很多,她自己也感觉体内的能量慢慢在恢复,对于慢性疲劳综合症的患者来说最主要的问题是能量不足,所以她对能量的增值感觉特别好。她说那个Arbo已经完全离开了,以前他总是在她耳边唠叨,上一次做完催眠之后不久突然有一天她就完全感觉不到他了。她还说这两个月里她一共做过五个梦,她以前总有很多噩梦,但是在这五个梦里每一次都是以噩梦开始,被人追杀什么的,她告诉自己要勇敢,而最后的结尾都是好的,一切平安无事。好像潜意识通过梦在刻意显示给她: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直面恐惧,一切都会平安过去的。


        她说感觉身体里还是有一些能量的阻滞,好像有些死角不能完全通畅,上次提到的那个日本男人的形象偶尔会显现出来,应该是我们上次没有来得及处理的记忆。她还提到左侧身体的能量感觉明显不及右侧,我说让我们看看这次能挖出些什么来。


       再次进入记忆中的从前,她看到自己是个面容憔悴有些驼背的中年男人,身穿简陋的日本和服,头发灰白杂乱,站在一栋木屋面前,若有所思,他推开大门,大门内陈旧的摆设,好像很久没有人生活在这里了,大厅的玻璃窗正对海边,推开阳台的门,他站在阳台上,恍惚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眼框里已经全是泪水。

      

       几个世纪以前的日本,同一座房子里,他是英俊的腰杆挺直有些拘谨的青年男子,穿着很正式的西装,心里满满的都是对面前的女孩子的仰慕,女孩子很漂亮,穿着亮丽的和服,画着浓妆,很明显出身高贵,仰慕者众多,而他出身贫寒,来自乡下,很努力地要在城市里挣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他在女孩父亲的公司里上班,他的努力赢得老板的赏识,女孩也喜欢他的忠心耿耿和无微不至,最终他有了自己梦想的家,这座房子是岳父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好景不长,他的夫人刚刚三十多岁就生病过世了,他从此一蹶不振,工作也辞掉了,穷困潦倒,他预感到这是最后一次来到过去的房子里,算是告别了。


       灵魂离世之际,她有一种很沉重的伤心和负罪感,“这一生白白浪费掉了!就像是在做梦!他天天看着别人的脸色做事,想办法让别人高兴,完全没有自我,他甚至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象着这个男人生存的背景年代,感叹,“他好像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是啊,他尽力而为了,但是总是觉得有遗憾,我就是不想走…” 她一边自嘲地说:“我知道我总是有放不下的毛病…但是感觉就像丢下了一个伤心的孩子一样…” 


       我问:“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排解掉这种感觉吗?或者如果让灵魂再回到过去,是不是可以重新再来一遍呢?”


       她说:“恐怕不能重新来过了,但是可以重新感受一下,至少让他感觉不会太孤独。”说着她就让自己回去重新体会了一遍,然后说:“这下感觉好多了,还是同样的故事,但是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好像生活有了好多的现实感,就不觉得那么伤心难受了。” 我也松了口气,总算是可以上路了。进入光里,她说,“我感觉自己像个海里的大蝠鲼,晃悠悠的在光里游走。” 她双臂伸出,做了个向下俯冲的动作,我和她一起在笑,说:“看这大蝠鲼游到哪里去?” 接下来她看到有很多其他的人,都飘在空中,也像大鱼,只是其他人看起来都很虚幻,她飘了一会儿后说:“我还有任务,我还要再去投生…” 然后很快的她进入了另一个生命中。


       她感觉自己是一个近中年的男人,骑在马上,穿着一身藏红色的呢制军服,胸前挂着一个蓝色的勋章,她很详细的述说着这个勋章的形状和细节,应该是战功卓著的将军,他在作战前动员,面向一大群战士讲话,好像战争几乎要结束了,他在告诉大家就快要回家了,但是他的心里一片灰暗,他直觉自己是回不去了,从军很长时间,他好像也没有家可以回。


       很多很多年以前,他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一腔热血要作从军报国的英雄,他和一帮朋友一同参军入伍,战场的现实无情而残酷,他看到他身边的朋友们一个一个战死疆场,他看到与他拼杀的敌人临死前迷茫无辜的眼神,感觉自己只是别人的工具而已,生死对别人都不重要,报国的热情渐渐转变成生存的本能、杀生的罪恶感和无能为力的麻木,他遍体鳞伤,走路有些瘸,在多年职业军人的生涯中他已经立功升职、名声卓著,而心里的阴影却越来越强烈,他看不到希望。


       我让Heather感觉一下时间和空间的背景,她说应该是十九世纪初期的英国,也许是一战的末期。然后战斗开始了,她看到自己骑着马狂奔,突然眼前一束很明亮的闪光,感觉自己从马上飞了出来,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她说:“我死了!”我让她从上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她说:“不知道是炮火还是地雷,整个左半边的身体都被炸飞了,只有右半边的身体躺在地上,自己心爱的枣红马也被炸死了,躺在他的旁边。” 她在流泪,她说:“总算结束了,我恨战争!” 她瞬间明白了自己左边身体感觉虚弱的原因。她说,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盲目跟从别人,不要听信宣传,尊从自己的心…


       我有过不少的客人有在战场上死去的前世的记忆,每个人在灵魂离体之际都有对战争的深深的憎恨,我感受到人类的整体意识是痛恨战争的,但是为什么战争从来就是人类史的一部分,从来没有停止过?我和Heather一起祈祷,但愿从此人类不在争战,祈福世界和平永驻。


        她从催眠中醒过来,站起来抖一抖身体,晃一晃头,有放下重担的感觉,她说,感觉轻松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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